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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篇是险峰商业航天系列的*篇，按老例先抛几个问题：

1、火箭在整个商业航天市场中的占比很小，但为什么大部门风险投资却都流向了这一领域？

2、我们总看到民营火箭发射失败的新闻，民营公司的手艺到底若何？

3、为什么中国商业航天领域会有所谓的「固液之争」？

4、为什么说「商业化」是航天产业的必由之路？

这个2022的秋天里，让我们一起来聊聊火箭，聊聊商业航天的现状和未来。

2014年诺兰的满分神作《星际穿越》里，地球陷入末日危急，人类面临肆虐的沙尘暴和大饥荒，眼看走向消亡，只能向外太空寻找新的家园……

最终，引力方程被破解，爱和人性战胜了一切，全人类因移民太空而获救。

诺兰用一个peace & love的末尾，讨巧地实现了最后的大团圆，却把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，藏在一段不起眼台词中：

剧中的人类早早放弃对外部资源的求索，往后走上了内卷的不归路，即便没有厥后的自然灾难，其最终运气也早已注定。

“不要温顺地走进谁人良夜，暮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，怒斥，怒斥灼烁的消逝”。

纵观今天太空探索领域，全球也只剩下中 美两个选手，背负着人类运气伶仃前行。

火箭是一门怎样的生意？

整体来看，今天全球商业航天基本上只属于两强的竞技场。

自2012-2022的10年间，全球商业航天中3/4的风险投资都来自于中 美两国，遥遥*于英王法国印度等一众传统或新兴航天大国。

（图：中 美两国占有了总投资的3/4；数据泉源：Space Capital）

从垂类来看，2021年全球航天市场总规模约为3860亿美元，这内里的大头是卫星，占比72%（约2790亿美元），剩下部门除去测运控，最后才是火箭，也许只占3%-5%，因此火箭的现实市场规模实在要比卫星小得多。

但与之相反的另一个数据是：已往十年，全球VC对商业航天的投资中，70%都流向了火箭制造与发射领域。

这两个看起来矛盾的效果，实在也很容易明白：要想富先修路，火箭是整个航天产业最主要的基础设施，没有足够数目的火箭，其他一切的太空服务都是不存在的，就像昔时没有大型风帆，人类也到不了新大陆。

因此，火箭发射虽然只占了几个点，却是一个强势的卖方市场，尤其是在中国。

究其缘故原由，这几年中国的航天产业飞速生长，国家每年立项的卫星、飞船和空间站义务越来越多，而火箭运力和发射场都有限（现在只有四个：酒泉、太原、文昌、西昌），这内里还能对外提供商业服务的就更少了，导致下游许多卫星公司都需要排队等发射，一样平常6-12个月起步，以是哪怕是用静态眼光来看，火箭的潜在市场需求也是异常确定的。

此外，火箭也是典型的供应拉动型行业：先要有足够的供应，才会降生种种应用和需求。

举个例子，京沪高铁刚修通的时刻，一张票五百多块，车厢也坐不满，那时就有声音质疑是不是我们的高铁设计太激进了，但10年已往，京沪高铁已经成为中国最忙碌的线路之一，甚至已经在讨论是不是要再修一条京沪二线。

以是这类偏基础设施的产业，供需都市有一定滞后性。好比当初也有人质疑马斯克搞星链是画饼，属于“没有需求就自己缔造需求”，但今天SpaceX年营收已经30亿美元了，星链之外还开发出了太空旅游营业，把4位通俗人送上了太空。

因此，只要能把火箭的价钱降下来，纵然马斯克自己不做星链，也会有其他人来做类似的营业，而新需求会反过来刺激火箭公司继续降本增效，整个正循环也就运转起来了。

多说一句，去年以前，舆论普遍还以为星链是个花架子，没什么现实意义，直到2021年12月，中国空间站两次紧要规避星链碰撞的新闻被爆出，许多人才意识到星链潜在的军事作用。

稀奇是2022年俄乌冲突发作，马斯克高调宣布星链将为乌克兰政府提供一切网络支持，这也成为商业卫星在军事领域的*亮相。

事实证实，在地面通讯已经被切断的情形下，乌军依然可通过星链举行战场相同，指挥无人机袭击俄罗斯坦克和水面舰艇军队，指导准确制导武器攻击要害军事目的。

一个弱国可以依附一家商业公司（而非国家）提供的信息服务和超级军事大国打的有来有回，这在人类历史上是从未泛起过的，可以说商业卫星已经彻底改变了现代战争的游戏规则。

随着单元卫星数据成本的降低，全球对「高分辨率图像数据」的需求会连续扩大，这一块将成为未来卫星市场的主要增量。

对于俄乌战争这类局部冲突，只需要200颗遥感卫星，就能做到天天在统一个地方拍摄两张高清照片，这个时刻战争的形态实在已经发生了改变，征战双方都属于“开图”的状态——我知道你的所有部署，你也知道我的所有部署，后面就看谁的导弹火箭弹更多、打得更准了。

（图：中国“海丝一号”SAR卫星曾拍到安多诺夫机场周围俄军集结；资料泉源：天仪研究院）

可以想象，若是未来有足够多的遥感卫星，那么南海上任何一艘军舰调动、任何一架飞机腾飞，都可以举行实时跟踪；那里森林发生了火灾，在刚冒出一个起火点的时刻，就可以实时息灭。

而这些愿景的实现，所有有赖于火箭成本的降低。事实上，中国作为电子制造业大国，中 美在卫星制造方面的差距并不太大，我们*的短板就是「投送能力」——也只有补齐了火箭这块短板，把足够多的卫星低成内陆送上天，我们才气登上下一个文明品级的台阶。

为什么说「商业化」是航天的必由之路？

在传统看法看来，航天由政府主导似乎是天经地义，然而从成本和效率来看，「商业化」却是近年来全球航天业演化生长的「共识」。

以美国为例：在1960年月美苏太空竞赛的靠山下，为集中气力推广自家的航天飞机项目，美国政府曾一度行使行政手段，强制要求所有太空发射义务都必须使用航天飞机。

至八十年月初期，美国各大火箭生产商纷纷因缺乏订单而停产，由NASA主导的“国营”航天飞机最先垄断全美发射市场。

不外，随着1986年挑战者号爆炸失事，航天飞机的经济性和平安性最先遭到普遍诟病，美国政府不得不宣布航天飞机退出商业发射市场；然而面临大量积压、守候发射的卫星订单，1969年就实现了载人登月的美国航天业，此时海内却再也找不出一家能发射火箭的商业公司了。

为引发市场活力，里根政府于80年月中期签署了《商业太空发射法案》，允许私营企业有偿为政府提供地外货运发射服务，同时黑暗资助波音、洛克希德马丁等航空巨头研生机箭手艺。

经由20年的生长，由波音、洛马开发的“德尔塔”、“宇宙神”系列火箭逐步占有了美国发射市场80%的份额，形成了「双寡头」的行业名目。

然而好景不长，获得垄断优势的波音和洛马，并未如NASA想象中一样选择相互竞争，而是各自出资一半，确立了一家名为「团结发射同盟（ULA）」的合资公司，两大寡头联手形成了新的价钱同盟。

到90年月末21世纪初，面临波音、洛马的一次次团结涨价，NASA终于忍无可忍，最先有意识地培植一批新兴的民营小型航天企业，今天我们熟悉的SpaceX、蓝色起源等公司，都是降生于这一时代靠山下。

自此，美国航天业也正式进入了百家争鸣、自由竞争的完全市场化时代。

美国商业航天生长历程

从现实效果来看，美国20年来推动「航天商业化」的*功效，就是「大幅降低了发射成本」。

举个例子，传统航天飞机一次发射的成本约为5亿美元（含维修调养 耗材燃料等），但若是算上整个航天飞机项目的研发制造用度，分摊到单次发射里的综合成本高达17亿美元。

要知道这可是70-80年月的美元，那时的适口可乐市值也才41亿美元，相当于每两次发射就烧掉一家上市公司；此外，5架服役的航天飞机里最终坠毁了3架，导致14名宇航员丧生，若是把这些所有盘算在内，真实成本已靠近天文数字。

而厥后双寡头时代的波音和洛马，只管被种种诟病行使垄断职位不停提价，其单次发射报价也从未跨越4亿美元。

相比之下，降生于完全商业化时期中的SpaceX，旗下猎鹰9号火箭的*发射报价仅为6200万美元，复用*发5000万美元，相当于直接把价钱砍到了1.5折。即便云云，SpaceX依然也还能保有40%以上的毛利率（*发射成本5000w 二次复用成本1500w）

而这样的成就，马斯克只用了十几年就做到了，除了美国重大的航天人才贮备和他本人精彩的企业家才气外，市场化的伟大威力也可见一斑。

究其缘故原由，商业航天和传统航天的运行逻辑异常差异。NASA的机制是项目制，“先有方案再批经费”——只要项目预算被国会通过，后续每一步花若干钱、怎么花，就都是定好的，各介入方只需要按部就班执行就好，这样的利益是一旦出问题，可以很清晰的追责，但瑕玷是不够天真。

昔时阿波罗登月的时刻，NASA的口号是“Failure is not an option”（失败不是我们的可选项），而厥后SpaceX则针锋相对的喊出了“If things are not failing, you are not innovating enough”（若是你没有履历过失败，说明你创新得还不够）。

手艺上看，航天的迭代逻辑就是「以失败换创新」，再以创新换耐久的成本下降、可靠性增进。好比有项新手艺可以将某个部件成本降低30%，然则由此可能导致失败风险上升10%（未来改善后会下降），马斯克会以为这是门好生意，值得试一试，但在NASA系统下，工程师们却很难选择冒险。

从这个角度来说，只管今天中国航天已经是全球*，日益成为人类太空探索领域中不能或缺的中流砥柱，但在一些需要履历小型失败、快速迭代的手艺创新领域，民营航天公司依然另有着异常大的生长空间。

固液之争：相同现实下的差异选择

简朴来说，火箭和洲际导弹本质上是统一种器械（火箭是向上打，导弹是向前打），它们的配合“祖先”都来自二战时代德国的V2飞弹，使用酒精和液氧作燃料，因此*代火箭无一破例都是液体火箭。

不外液体火箭有个瑕玷，就是燃料异常难保留（好比液氧需要零下183度），只能在发射前暂且加注，因此这些导弹平时只能悄悄地躺在发射井中，一旦开战，很有可能被对手先手打掉。

于是冷战时代，固体火箭最先取代液体火箭逐渐成为主流。它的原理有点像“窜天猴”——就是预先把铝粉和其他氧化剂混在一起，整体浇筑在一个药筒里，平时可以由发射车或潜艇拉着四处跑。

这样的利益是随用随发、神出鬼没，不受地形和环境限制，且性价比极高（成本只有液体的1/10），但瑕玷是这种火箭只能「一烧到底」，发念头一旦焚烧，中途不能停车，也无法调治推力，以是不能做成可接纳。

在SpaceX伟大乐成的影响下，今天VC对商业航天有两个基本共识，*是一定要做可接纳（这样才气降成本），*是一定要做大火箭（性价比更高，市场更大）。而中国的火箭手艺由于也是源于军事，此前的手艺积累主要在固体领域，因此现实之下，海内的创业公司也分成了两大派别：

一派的想法是先做固体，行使海内固体火箭的人才优势，迅速形成发射能力拿订单；由于海内火箭整体上是卖方市场，订单是不缺的，等有了源源不停的现金流，再集中气力搞液体可接纳。

另一派的想法是，做固体未来不能阻止地会和国家队直接竞争，创业公司纷歧定有优势，那不如弯道超车、一步到位，直接做液体可接纳。

这就有点像打《星际争霸》，劈面是一台超级电脑，一上来军力和科技都是你的两倍，这时你是先暴兵，顶住*波后升科技反打？照样直接跳科技，靠操作拖到*兵种成型？

两种蹊径自己没有优劣之分，就像面临统一场竞赛，统一种事态，差异选手也会有纷歧样的明白和打法。

好比险峰的两家被投企业，其中「深蓝航天」专注于液体火箭，是海内*家乐成完成公里级垂直接纳试验的商业航天公司，手艺水平大致相当于2014年的SpaceX，已经在今年延续完成了多轮大额融资；而2020年刚刚确立的「东方空间」，选择的则是“先固后液”，其研发的6.5吨固体火箭已进入商业准备流程，是现在海内民营航天公司在研运载能力*的火箭，设计于2023年中发射。

固液之后，再向下分一层是「燃料选择」：

好比同样是做液体可接纳火箭，燃料是烧液氢、煤油照样甲烷？也有三个差其余分支。

其中，液氢的燃烧效率*（比冲极值532秒），但氢的问题是在高温环境中容易气化引发爆炸，对隔热的要求异常高，以是选择这条路径的商业公司并不太多。

相比之下，煤油和甲烷的燃烧效率基本一样（差距在10%以内）；手艺难度方面，甲烷高于煤油（煤油只需常温保留）；使用成本方面，煤油又高于甲烷（煤油需要提纯，成本高且容易有残留）。

简朴来说就是各有利弊，以是昔时SpaceX也是选了“双修”的路子——既有使用煤油的“猎鹰”系列，也有使用甲烷的“猛禽”系列。

耐久来看，若是只是在地球上肩负发射义务，煤油基本上够用了；但若是要举行往返地球与火星之间的星际旅行，那么甲烷更代表着未来。

理性看待失败：不妨多一点耐心

从商业模式来看，火箭和发快递一样，都是要把一定量的载荷从A点送到B点，因此权衡火箭的指标主要有三个：

*是「成本」，即要花若干钱送到；*是「时间」，“下单”之后多久可以送到；第三是「可靠性」，能不能平安准确地送到。

从效果来看，现在民营航天的整体成就确实不尽如人意——好比2021年，中国共发射火箭52次，乐成了49次，其中的3次失败所有来自于民营火箭公司。

然则正如我们在前文中提到的，商业航天的基本逻辑就是用失败换成本下降，若是民营火箭公司只是按部就班把体制内的事情copy一遍，这样确实可以提高乐成率，但又有什么意义呢？而若是创新太多，导致失败太多，市场失去信心融不到钱，这样的企业也很难走到最后。

因此作为民营火箭公司的首创人，需要不停在两者之间“踩钢丝”，频频平衡。这是一个异常痛苦的历程，由于在真正形成发射能力之前，公司的营收险些是零，不仅要遭受失败的风险，而且还要连续的融资投入。

造火箭和造车都属于高投入 慢回报的行业，差异之处是，火箭的集成度更高、难度更大，比造车还要难上一个数目级，需要更大要量的资金投入和更长的研发周期。

昔时马斯克拿着从PayPal套现的1亿美金，也只够遭受三次发射失败，若是第四次照样失败，公司就会直接停业。以是选择了科技创业，自己也就是选择了做难而准确的事，硅谷钢铁侠也是履历过那段人生的至暗时刻，才气一起走到了今天。

在这个历程中，我们实在也可以更宽容地看待那些中国航天创业公司的失败——道阻且长，不妨多一些耐心。